Insects Awaken

05

谭小飞就这么正式在江莱的餐厅里上班了。这回每天早上必须跟蔡明骏同进同出。彻底成了睁眼闭眼都是他。

没日没夜的听他的叨叨，早上起床叨叨谭小飞的强迫症非让他把牙膏从头开始挤；早饭叨叨要迟到了，妈逼也不是知道是哪个傻逼在床上呻吟向天再借一分钟；出门叨叨怎么又堵车了，上海第一天到啊，哪天不是这个鸟样。好不容易上班的时候不用听他叨叨了，结果这逼午饭时间又自发自觉的偷点厨房的食材把两人的午饭给弄了，然后接着叨叨后厨日子的水生火热，谭小飞差点就把手里的烩饭呼他脸上，低头看了看还放了很多大虾，看在大虾的面子上放过他一马。晚上回家的时候继续叨叨，叨叨他什么时候才能学成，叨叨彭佳禾怎么那么难追啊，前一秒好像还对自己有意思，后一秒就翻脸不认人。

叨叨的谭小飞脑仁儿生疼，成天到晚叨逼叨逼的，叨叨他姥姥的叨叨。

可是谭小飞一次也没阻止拒绝过蔡明骏。他舍不得。尽管经常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有些时候就连蔡明骏都不记得的随口一说，他却记得真真切切。近乎于一种强迫般的偏执。

他已经不记得关于自己的，但至少他能好好记住别人的，记住那个把他捡回家，对他说这地方尽管有点小，但多个人还是住得下的人的一切。哪怕微小的如同尘埃，他也愿意。

如果能不提彭佳禾的话。

谭小飞不喜欢蔡明骏提起彭佳禾的样子。没来由的，就是不喜欢。不喜欢蔡明骏为了她无意的反应雀跃，不喜欢蔡明骏为了她的痛苦皱眉，不喜欢蔡明骏为了她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所以谭小飞不喜欢彭佳禾。这种感觉就好像给自己投食的铲屎官说路边的野猫真可爱呀一样，就应该判死刑。

但谭小飞没提，蔡明骏这逼也就直愣愣的听不出个好赖话来，还眼巴巴的往人跟前儿凑，非要跟谭小飞撒撒那泡妞路上的一把辛酸泪。

“哎，你说这佳禾怎么就这么反复无常呢？刚还好好的，一转脸就不认人了。”

蔡明骏一张脆生生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兔子似的嘴都瘪了下去。

谭小飞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蔡明骏已经习惯了谭小飞对他的无视，毫不在意的继续说，“你说她这是考验我呢吗，唉不是，就算是考验也不能这么次次来啊，这反反复复的谁受得了啊……”

“砰！”谭小飞把原本看着的杂志往桌上一甩，“那你问她去。”径直站起来摔门而去。

蔡明骏被谭小飞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唉不是，你怎么了啊？”

“哐！”这回谭小飞把外面的铁门也摔上了。

蔡明骏被谭小飞整的这一出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是又招着这爷的哪根好弦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谭小飞跟自己闹别扭了，基本上隔三差五的就得来这么一出，不是这不顺畅了，就是那又别扭了。大部分时候都是蔡明骏退让，在他眼里谭小飞有时候就跟小时候家里养过的波斯猫似的，不作就不舒服。有时候蔡明骏被他真惹急眼了，也会跟他怄气，但经不起谭小飞向他抛来的橄榄枝，就好像猫薄荷对于猫咪的吸引力一样，刚端起来的架子又倒塌了，巴巴的回去继续伺候那位爷。

但这次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一般谭小飞不高兴了都会直接怼他，或者冷暴力，可这样半句话也没有直接甩手就走，却是一次也没有过。这种被扔下、感觉自己十分可有可无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直觉是自己哪句话惹得谭小飞不高兴了，可是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头绪。

蔡明骏其实不怕谭小飞生气，毕竟谭小飞那脾气，三天两头就得炸一回。但他怕谭小飞有一天拍拍屁股跟他说我恢复记忆了，就不留在这了，再见。

很怕。没有来由的害怕。说到底谭小飞跟他非亲非故的，要走要留关自己什么事。要是哪一天谭小飞就真的干脆地走了，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说什么。

所以他才会害怕。他其实一点也不介意谭小飞有没有恢复记忆，是不是真要就这么在他这白吃白喝下去。甚至，在心底，其实是愿意的。就算是要这么一直养着谭小飞他也是愿意的。其实很多时候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为了谭小飞做到这种地步，后来他告诉自己可能自从妈妈走了之后，这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被需要着的感觉吧。

亦或是，从谭小飞拿着那把钥匙站在昏暗的楼道灯光下，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时候，自己的魂魄就已经送给了这只千年的狐狸吧。不然他也不会在谭小飞转身离开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追下去。

所以在今天谭小飞推门离开的时候，他的惶恐无以复加。他怕就连这唯一这么一个都离开自己了。就像当年妈妈不要自己一样，他始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妈妈要抛下自己，但既然这样了，一定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吧，不然妈妈也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去美国了。所以谭小飞也不会无缘无故不理自己的，肯定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惹他生气了。下次，下次一定不再说这些让人扫兴的话了，只要谭小飞不要不理自己，怎么样都好了。

另一头谭小飞走在小区的花园里陪隔壁王大爷遛弯儿。倒不是他多么有爱心多么敬老扶老。纯粹是因为他在花圃边抽烟。云雾缭绕完了之后，顺手把烟头扔花坛里的时候被老头儿抓了个现行，硬是拉着他进行了一路的思想教育，说什么你知道这火星子往里头扔多危险吗，有没有点公共意识环保意识，现在的小年轻啊，是一个不如一个，你看看你同屋的那个小蔡，学学人家，前两天还帮我家换灯泡呢，你说你们同是一个屋檐下的怎么就不学着点儿呢…….

谭小飞现在听到蔡明骏就觉得糟心，如果不是看对方是个老头子，自己指不定就给他撂地上去。也不知道蔡明骏这连人都识不清儿的熊样，是怎么那么讨这帮老头头儿老太的欢心。扭头看了一眼老头儿说得那叫一个起劲，唾沫星子上下翻飞的直膈应。心底笑了一声，估计是因为蠢吧。

蔡明骏尽管大多数时候都很蠢，就连哄人都不会，可摊销费有时候还就偏偏吃他这傻不愣登的一套。自己也是没救。

其实谭小飞也不是有意根蔡明骏怄气，只是他实在是受不了蔡明骏提起彭佳禾样子，他就不明白了，就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神神叨叨的小丫头片子，蔡明骏到底看上她哪了。

…….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如她了。

谭小飞自认不是那个世界的人，但只要接近蔡明骏的，管他是男是女，谭小飞一溜儿看不顺眼。这个中缘由，谭小飞自己也没太整明白。但是不明白不妨碍他不爽。所以他每次都跟蔡明骏生气得十分理直气壮。

看着王大爷终于把口水说干了，谭小飞终于逮了个机会脚底抹油溜回了楼上。站在门外半晌，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见蔡明骏，毕竟刚才是自己先生气走的，才这么一会儿，就回来是不是有点太丢份儿了。

谭小飞把手放到门把上，思来想去，还是收了回来。唉，还是再到楼下溜几圈吧，躲着点王大爷走。

谭小飞转身刚想下楼，身后的门就打开了。谭小飞一回头就看见蔡明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说：“你去哪？”

“没，下楼转转。”

“那，说好的今晚一起去城北的音乐节，还去吗。我票已经买好了……不过，你不想去也没关系的，我把票退了就好。”

说话间蔡明骏那小心翼翼的近乎讨好的样子让谭小飞眉头一皱。

谭小飞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笨蛋就是笨蛋，你永远都不能指望他哪一天能开窍。但是，他不讨厌笨蛋。

谭小飞走到门前，低头看着蔡明骏，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蔡明骏的发旋，干净的眉眼，还有大开的领口。啧。

蔡明骏抬起头望着谭小飞，眼睛似乎被水汽濡湿了。谭小飞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你还堵在这干嘛，不是要去看音乐节吗，还不去换衣服，等下就赶不上这班公交了。”

蔡明骏闻言眼睛霎时弯成了一条缝，“好，你等等啊，我很快的！哎，我们吃什么啊，我听说城北有家小龙虾很地道，我们去试试吧……”说着转身就跌跌撞撞跑回房间。留下谭小飞站在门口无奈的笑了笑。

其实他不仅不讨厌笨蛋，甚至，他是很认真的觉得某个笨蛋很不错。

 

最后他们还是没赶上那一班公交车，只得等了二十几分钟的下一趟，还差点没赶上音乐节开幕。结果小龙虾也没吃上只能在路上随便买了点吃的垫肚子。蔡明骏还一边鼓着腮帮子嚼包子，一边愤愤的说要把小龙虾打包回去当夜宵。谭小飞斜了他一眼说，音乐节散场估计十一点，那时候估计只有烧烤摊了。惹得蔡明骏又是一阵激愤的斥责公交车司机怎么就不能再等个几分钟。谭小飞好笑的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

还没等蔡明骏愤慨完，就见露天舞台的灯光亮起来，音乐节准备开始了。

谭小飞其实对这些跳喽喽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群有一股子喷薄的血液在冲撞却又找不到出处，不知道这股火焰绵延燃烧向何方，亦不知源头，不知何为终，不知何时灭。他觉得要么生要么死，要燃烧就烧个热烈，一点一滴都不剩；要不就干脆将一切都埋葬，硬生生将满腔炽热闷成一潭死水，彻底断了念想。像这样摇摆痛苦的行走于两厢之间，不舍热血尽死，亦不放现世蹉跎，终不过将自己至于水生火热之中反复煎熬烹煮罢了。终究还是除了自己没人怜惜自己。

谭小飞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不代表蔡明骏没有。要持续几个钟头的演出，他被人群拥挤着，却始终昂着头踮着脚，不顾微酸的腿，随着节奏摇晃。那副青春懵懂的样子，惹了谭小飞眼底的涟涟笑意似要随乐声溢出将两人淹没其中。

看他被人群的躁动推搡的难以站立，谭小飞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后帮他隔离开推搡的人潮。贴近他，支撑住他摇摇欲晃的身体。

蔡明骏混乱中感觉到身后支撑，不禁回头望去。这一回头却是跌进了谭小飞溢满星光萤火的眼里，深沉的眼睛映出点点舞台的折射出来的灯光，几乎将蔡明骏溺亡。

“啊！！！！！”观众们热烈的声音将蔡明骏拉回现实，忙不迭，将头扭回来，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舞台的表演上。却不知身后的谭小飞对着他红透的耳框发笑。

正在台上演出的是近日很红火的地下乐团CONTIUE，有鼓手吉他键盘贝斯和一名主唱组成的乐队。值得一提的是，原本这个乐队的主唱并不是现在这个，似乎是因为一件意外而导致换成了现在的。

谭小飞不知道原来那个主唱是什么样的，但他并不讨厌现在这个。长着一副现在实行的漂亮脸蛋，声音在清亮的之外却有一丝沙质，氤氲之外的好听，跟他们的歌很合。

当时谭小飞还在家赋闲的时候没事无聊只能看看电视翻翻杂志什么的，曾经看到过这个团体。会至今还记得纯粹是因为他记得这个主唱说的几句话，[想赢，但又会想，赢了，又有什么意思，大概因为输这件事更没意思。]、[每天的活动似乎都是一样的，有时候都不记得自己现在在哪，看了以前的视频才想起，喔，我还参加过这个活动。喔，我还认识过这个人。]

很微妙的，跟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不谋而合。清醒着、无措着、龃龉着。

一直清醒地知道时间，真痛苦啊。

他还记得这个主唱的名字叫林冲，似乎是这个乐团里唯一一个用真名的。

“谢谢大家，很感谢大家来参加这次的音乐节。也很感谢大家支持我们CONTIUE！我们在这次音乐节结束之后还会在这里继续进行几场巡演，具体时间场地到时会发布公告，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们！”

不知不觉几个钟头的音乐节已经是尾声了。谭小飞看蔡明骏一脸的意犹未尽，调笑道，“怎么？没看够？要不要学学那些小女生们，追到酒店算了。”

蔡明骏反手轻轻给了谭小飞一肘子，“说什么呢你，走开走开走开。跟你这种不懂欣赏的草莽没什么可说的…….”

正说着，台上的演出已经开始谢幕了，“谢谢大家今天的到来，这是鼓手LIN，keyboard Sky，贝斯LVY，吉他KLIEN，以及主唱林冲！谢谢大家。”

 

散场蔡明骏和谭小飞一边往外走赶末班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蔡明骏说，“你知道吗，我当年差点也走了这条路。当年我弹吉他在我们学校里可受欢迎了。”

谭小煞风景地，“哦，那现在怎么成了颠勺的呢。”

“……真么叫颠勺的，你说话能不能有点水平，这叫厨师好吗。当时不是我妈去美国了嘛，我就想找个能过去的活，误打误撞还发现自己对这行真挺喜欢的，就这么干到现在……”

说话间，有一伙人往他们旁边擦身而过，向前走去。谭小飞默默地看了全面那群人几眼。

“小飞，怎么了？”

“……没。”

 

“哎，林冲，走快点啊，完了大排档就没位子了！”

林冲闻言，收回了回头审视的目光，加快步伐赶上自己的队员。

 

今晚星星很亮，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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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零点更了，之前的flag也算是完成了大半部分。

关于林冲，大概是我最喜欢鹿的一个角色了，没有理由的，莫名的喜欢。

其中很多对他的形容，以及话，都来自今天晚上看到的鹿的时装杂志访谈以及自己的感想。

我最喜欢鹿的地方大概也就在于他的热血与清醒吧，清醒的让人觉得可怕。

#今天也是被虐成渣渣的一天 不早睡的代价就是这么惨痛#

希望大家食用愉快~(～￣▽￣)～